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讲故事 (第1/2页)
郭保昌的家里,老爷子刚吃完打卤面,点上根最喜欢的骆驼牌的香烟,再泡上一壶茶,正该是小憩的时候,可是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惬意。
累!
此时此刻,郭保昌呈现出来的就是这种感觉,从骨子里往外都透着累。
手边的书桌上,杂乱的堆放着稿纸,有的泛黄,那是很久以前写的,有的墨迹未干,那是刚刚落笔的。
刘格格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一陈保国。
自打演了《闯关东》里的朱传武之后,他和易青就再也没合作过了,万万没想到,这次易青竟会突然想起他来,而且,还给他介绍了这样一位传奇的人,和这样一个传奇的故事。
“保国!今个咱们聊点儿什么?”
郭保昌虽然神情透着疲惫,但是语气之中却满是亢奋,而且,听得出来,陈保国于他家也是常来常往的。
自打陈保国看过了《大宅门》的初稿之后,他就迷上了白景琦这个人物,一开始拿着初稿回去研究,可怎么研究,却总是觉得自己距离那个人物非常遥远,哪怕每天做梦都会梦到一个神采飞扬,靠着一泡屎骗来的银子,在济南府打出一片天地,挥舞着军刀,痛骂全族老少混账王八蛋的形象,可他就是没办法把那个形象和自己重合。
这让他非常苦恼,他很清楚,只要演了这个角色,他的演艺生涯未来将会光芒万丈,他也可以用自己的理解将这个人物诠释出来。
但是,他不想那样,他不想这样一个角色被糟蹋了。
于是,就在易青出发前往内蒙之前,他登门拜访,想要找易青讨个主意,甚至做好了,如果不行的话,宁可放弃这个角色,也不能毁了郭保昌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
结果,易青就和他说了一句话:去找宝爷,从他嘴里掏那些宅门里的故事,把自己完全泡在那些故事里面,什么时候泡透了,你就是白景琦。
陈保国一开始还不理解,但是也照着易青说的那样去做了,为此还特意顺了他们家老爷子的蛐蛐罐儿,去找了郭保昌,一进屋就让老爷子讲故事。
当时郭保昌也有点儿懵,等他听了陈保国转述的易青原话之后,不禁哈哈大笑。
他也在苦恼,到底有没有人能演的出来自己养父的那份神采,现在他明白了,想要找到这样一个演员,首先,就得让这个人泡在养父乐四老爷的故事里,让乐四老爷彻底进入那个人的骨头。
毕竟《大宅门》中男一号白景琦,他的生活原型就是自家的养父乐镜宇,而对于这位同仁堂的掌门人,郭保昌是打心里由衷地敬佩和爱戴:那是一个真正的大男人,优秀的大男人。
乐镜宇乐四老爷,事业上是个成功者,他靠着刻苦学习,自学成才,不仅是一位医术精湛的好医生,还是一个中成药发明成果累累的中药学家。闻名中外的中成药比如阿胶、乌鸡白凤丸等等配方都是这位老爷子研制、发明的。
公私合营那年,同仁堂的老东家乐四老爷更是把祖传的和自己研制的中成药秘方上百张,无私地交给了人民政府。
同样的,乐镜宇从小具有叛逆精神,母亲实在无法管教他,把他赶出家门,并告诫他:“不混出个人样就不许进家门。”
乐镜宇离京到济南时,赤手空拳打天下,为了把当地制作阿胶的药铺统统盘下来,筹措银子时,情急之中,灵机一动,他把一包屎用锦被裹得严严实实,以珍宝名义送进当铺,典回银子做成了他人生第一件大事。
这件事是乐四老爷闯荡生涯中掘到的第一桶金,也是事业中的一大转折。
为此,常常在幼小的郭保昌面前津津乐道他的这一得意之作。
这个故事郭保昌听了不下十遍,印象极为深刻,所以在重新修订剧本的时候,特意将这个细节已写进了戏中,成为塑造白景琦人物形象的神来之笔。
再回到白景琦这个人物上面,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逆分子,倔强、叛逆、不畏强势。
在他的身上,甚至多多少少还带着点儿贾宝玉的影子,在中国四大文学名著中,贾宝玉给人的外在形象同样是一个为情所生的情种、情痴,甚至称其情圣。
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对旧的传统道德、旧的道德秩序的叛逆。
不过,白景琦的叛逆比贾宝玉起步还要早,早到一出生就做了件敢于打破常规的事,就敢于芸芸众生出生时,那仪式般的嚎啕大哭不一样。
他只是笑,而且怎么拍打也不哭,就是笑。
白景琦与贾宝玉一样,都是从小顽劣,绝顶聪明。
白景琦也事事不依人情事理,不按常规做事。
他刚一走向社会,就因打抱不平丢了差事。八国联军入侵京城,他杀洋人也交日本朋友,遭到家人的痛骂。
他一生有四个女人,三次婚姻竟是自作主张。
他第一次与黄春恋爱,就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显然有违父母之命这一古训。
更没想到娶得还是仇家女儿,母亲一怒之下,将其轰出家门。
他在济南与名妓杨九红一见钟情,为此不惜得罪官府,为其坐牢,恨得母亲到死也不认这个儿媳,最终酿下悲剧。
六十岁时要取抱狗丫头香秀为正房太太,整改家族都认为他有辱门风,联合起来反对他,他竟然拔出钢刀威胁反对他的家人族人。
三次婚姻,在他所处的那个年代,可以说是次次惊天动地。
他无羁无绊,放荡任性,敢用一泡屎骗得当铺两千两银子。
他无法无天,心里似乎就没有天,他的豪放与粗野,坦荡磊落和不成体统,绊糅在一起,与宅门子弟应有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温良恭俭让构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叛逆。
白景琦和贾宝玉叛逆的对象都是旧的道德秩序,道德规范,而且,都是从头到尾,有一种挣脱枷锁,砸碎旧世界的强烈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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