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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不由分说 (免费)

番外 不由分说 (免费) (第2/2页)

而在最后,随着渐渐归于战栗的恐惧,令人痉挛的绝望也褪去,随着亲人的死亡和永恒离去成为事实,新的孤独,新的习以为常与理所当然又出现了。
  
  忍受。
  
  是了,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默默忍受,有时人们或许可以走出阴霾,但更多的是在残缺的伤痛中苟延残喘。数百上千年来,人们一直承受着这样的伤痛,鲜血浸透了玄夜城和整个安全区所有的土地,继而麻木,继而释怀。
  
  所以……
  
  他们,究竟是怎样忍受的?
  
  修行时,念泉取出了自己的剑。剑修需要与自己的剑通灵交感,这可以说是蕴养,也可以说是打磨自己的心。虽然听上去是仰仗外物的修行方式,但剑修恰恰修行的是自己的心,自己的意志与信念。
  
  这是将自己的意志凝聚为洞穿开辟的道,破开一切阻隔与敌寇,是最古老的一种‘极之道’。
  
  他擦拭剑刃,擦拭自己的心,从最根本的角度切除,检视,剖析自己的疑惑。
  
  他不愿意忍受。
  
  可为何其他人可以忍受?
  
  ——是因为弱小,没有天赋吗?是因为他们没有反抗的力量吗?
  
  是的。自己是幸运的。他是天灵根,有强大的可能,他有反抗监天局乃至于罗浮的潜力,哪怕希望微渺,但相较于不可能,微渺的希望也令自己可以坚持下来,一点一点前进。
  
  ——是因为他们不那么怀念,不那么爱吗?
  
  不。绝不。自以为自己的感情比其他人的更深重,是一种愚昧的自大,修者不该有这种想法。任何人,哪怕是最卑劣的恶徒,他的感情和最崇高的圣人也没有任何区别,若是不能正视这份‘相同’,就会自认为自己是特殊的,继而变成和自己憎恨的人一般模样。
  
  ——是因为自己太过幸运太过年轻,没有失去太多,所以一旦失去就反应过激吗?
  
  或许……或许。
  
  念泉也不能否认,如果他再失去其他朋友,其他亲人,其他熟悉的人,他或许也会慢慢因为疲惫而失去反抗的力量,继而只能默默忍受,亦或是融入其中。
  
  面对这个该死的世道,自己并不特殊,自己原本也应当沉沦,应当忍受。
  
  特殊的是安玄,是那个给予他天河生死剑的‘荒野人’。
  
  为什么他会出现呢?
  
  是母亲留下的因缘,还是说宿命使然?自己真的有那么特殊,真的有那么不可取代?
  
  不……
  
  正因为再一次与安玄,与‘伏邪’见面,所以念泉才能从短暂的喜悦和激动中醒悟:他其实并没有被赋予太多期待。
  
  安玄并没有真的指望他去做什么,安玄和他背后的势力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莫大的计划,自己并不是承载了一个什么注定命运的容器,自己只是一个幸运的,恰好被卷入漩涡的小船,得到了一点獠牙利爪。
  
  多么幸运。
  
  他是自由的,并不是棋子。
  
  念泉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剑刃。这也说明母亲的死并不是什么计划的一环,自己的反抗也仅仅是出于内心激荡的情感,出于不愿忍耐的愤怒,一种独属于年轻人的天真,一种自以为是的自大。
  
  出自于他自己意志,选择的道,自己剑刃指定的方向。
  
  在体会了不算长久的孤独后,念泉明白,这个世界虽然广大无垠,但于人而言终究不过孤岛一片,每个人都需要一个锚点来让自己和整个世界联系。
  
  失去了母亲,念泉本应当如同无根的浮萍,他可能堕落,可能衰颓,可能奋起。
  
  但更有可能,是在短暂的愤怒后,自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复仇很长时间,然后在进入玄夜城的高层后逐渐淡忘,逐渐忍受,逐渐变成一个陌生的自己,成为一个年轻时自己憎恨的大人。
  
  幸好,他得了剑。
  
  得到了带有两刃,分开生死的剑。
  
  抬起自己手中的剑,念泉的目光凝视着剑刃,如镜的剑身倒映着他的眼眸,一如母亲的眸子。
  
  在一个已经不存在母亲的世界,应该如何向自己证明自己爱她呢?该怎么去爱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呢?
  
  或许……
  
  是彻底改变这个会不断吞噬人命的世道,彻底改变这个毫无道义与仁德的天地。
  
  或许……
  
  是再也不让母亲这样的人出现,再让这样的悲剧上演。
  
  念泉看向桌上的那封信,他早就读过其中的内容。
  
  【归义军的邀请】
  
  念泉曾经想过,安玄是否是归义军的一员,自己的剑法,母亲的冒险,是否都是为了这传闻在荒野中反抗四大集团的抵抗组织而行动。
  
  或许。或许加入他们的事业,就可以某种意义上与母亲并肩?
  
  即便如此,恐怕也毫无意义。因为母亲已不能活转回来,她已经离开了。
  
  但也正是因为母亲已不能回应自己,所以念泉也明白,自己再无退路。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去评价这爱与决心。
  
  自己也不能用未来的成就去满足母亲的期待,而母亲也不再会有愿望等待他去实现。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否欺骗了自己,是否辜负了自己。
  
  就如安玄的那句话一样:既然做了,就没有期待他会还。没有人期待他去做什么。
  
  唯有自己。
  
  就如生死,如天河直坠。
  
  分说,不由分说。
  
  再无他人,也无证明的余地。
  
  好在他还年轻。他还有漫长时间。
  
  他不会哭泣,也不会迟疑。
  
  他将会踏上改变这个世界的道路。
  
  他将用一生,用自己的剑去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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