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耳的妖猫 (第2/2页)
……
“上次那堕落观修士有两个葫芦,这谢晚有三个葫芦,难不成堕落观是谁葫芦多,谁就地位高?”
裴云蕖拿着一根树棍子,在谢晚遗留的衣物里面翻找了半天,结果大失所望。
除了三个用过了的,都是用来装蛊虫的小葫芦之外,这谢晚身上居然连一个铜子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堕落观的隐秘之物了。
之前她知道堕落观修士厉害,所以顾十五让她远远的躲着不要靠近,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现在谢晚死都死了,啥有用的都没留下来,她却是太不乐意了。
“这人坏事做这么多,到死了的时候,好事也不做一件。”
听她说得有趣,顾留白倒是被逗笑了,道:“没事,我可以让他活着。”
“就这骨头都烂了,还能让他活着?”裴云蕖也被逗笑了,“你是神仙不成。”
但下一刹那,她反应了过来,“好啊,顾十五,坏水还是你多。他死了你都要让他活着,好让他不停给你背锅是吧?”
顾十五从衣袖之中掏出谢晚的那个面具,在裴云蕖面前晃了晃,“谢晚这堕落观隐道子不知发什么癫,竟从幽州城里弄了足足三十一具玄甲过来要杀一批幽州世家子弟,幸好这里路过了长安过来的一百零八具青冥甲,一番激战之下,虽说这一百零八具青冥甲断手断脚,但总算扬我大唐军威,挫败了这堕落观隐道子的阴谋。这堕落观隐道子见势不妙,逃之夭夭,今后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坏事,海捕公文肯定是要发一发的。”
“哈哈哈,顾十五你简直丧心病狂。”裴云蕖咯咯直笑,“黑的也被你说成白的了。”
蓝玉凤虽然聪明,但毕竟老实人,“那一百多个玄甲士还活着,这样说法能成嘎?”
“他们说啥是一回事,公文上写什么是另外一回事,华沧溟也好,寂台阁也好,遇到这种事情他们心里头明白得很。”顾留白微笑道:“这公文递上去,皇帝固然气得七窍生烟,但他总不会跳起来说你们他娘的都反了,他总不能承认那一百零八具青冥甲是他暗中使了手段弄来给谢晚的。一百多具长安过来的玄甲在这边镇压了堕落观的一次阴谋,这上上下下都说得过去,都有面子。长安的那些大员也不是傻的,这种相当于大事化了了,少起很多风波,他们肯定双手赞成这文书,说肯定就是这档子事。”
“还没到长安呢,你感觉就在长安如鱼得水了。”裴云蕖说了这一句,突然之间反应过来,“这五皇子真狗啊!”
蓝玉凤忍不住问道:“为啥突然提五皇子嘎?”
“这李老五又聪明又狗!”裴云蕖郁闷道:“怪不得他在城墙上和我们说话的时候老摸脸,之前两次说话的时候他都不那样,这就是在暗示做完事情之后,得从李家和那些大员的脸面上来做文章。”
“你也狗!你们比我聪明不止一点。”看了一眼顾留白的脸色,她就知道顾留白当时就看出来了。
“小聪明哪里比得上裴大军师料事如神,算死了他这玄甲。”顾留白哄了裴云蕖一手,接下来却是认真起来,“如果堕落观修士都是这副只带葫芦和面具,不带其它任何东西的德行,那今后说不定凭这点,也能找出点堕落观修士出来。正经人出门谁不带钱袋子,谁不带点平时用的零碎宝贝在身上。”
蓝玉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看人身上有没有带钱袋子和别的值钱东西,这事情我擅长嘎!”
顾留白顿时愣住了。
他方才就只是那么一说,真的没想到蓝姨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如果堕落观修士出来活动的时候都有这种怪癖,那没准凭借蓝姨这一手绝活,还真的能够有所察觉。
……
“什么玩意?”
傍晚时分,当军情急报送到焦头烂额的华沧溟手中时,华沧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谢晚弄了三十一具玄甲,正巧遇到长安军镇往边军调动的一百零八具青冥甲,结果一百零八具青冥甲激战之下,都身受重创,将谢晚的私军击溃?”
“谢晚的目标是我们幽州的这批世家子弟?”
看着军情急报上那些个熟悉的名字,华沧溟就算再蠢,也已经明白这桩事情肯定和顾留白脱不了干系。
里面竟然还有他亲妹妹华琳仪。
这些人搞什么鬼!
我他娘的怎么上报?
华沧浪的心都凉了的时候,一名部下送来了一份来自寂台阁韩义玄的密笺。
“统一口径?”
“就这么扯着写?”
“堕落观搞了这么多玄甲,走路上结果正好撞到路过的一百具玄甲,有这么巧吗?”
华沧溟都几乎咆哮了,“寂台阁可以直通含元殿,我他娘的写出来的报告是要交给上级监察的,这条路我老子都走不通,我这报告交上去,难道不被打回来重弄吗?”
“可能不会被打回来。”递给他密笺的心腹提醒道,“寂台阁那边可能已经考虑周全了。”
“??”华沧溟脑子很乱,他有些无法思考。
他的这名心腹轻声道:“明日清晨,那个许推背就应该能到了,他是新任的监察。”
“……!”
华沧溟愣了好大一会才彻底回过神来,“寂台阁和许将军私下合计过了?”
……
皇帝肯定要寻人背锅。
寂台阁肯定不背锅。
查不清楚,寂台阁最多是办事不力。
查得清楚,哪怕查出那绿眸在幽州搅风搅雨,但接着扯出黑沙瓦和这一百零八具玄甲的线,若是给长孙氏或是其他门阀抓住些皇帝的把柄,那他们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该较真的时候千万别较真。
要为大唐鞠躬尽瘁,不一定是在某一桩事情上办得足够好,而是可以在有用的位置上持续使力。
否则下场很有可能像当年的许推背一样,虽是天生悍将,却被逼得郁郁不得志到跳崖寻死。
华琳仪很清楚自己兄长的古板。
她生怕华沧溟犯浑。
一赶回幽州城,她便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华沧溟的面前,十分干脆的利落的说道,“你不该管的事情别管,该管的事情你要管,今日开始,你让城门卫不露声色的注意着,哪个人入城的时候,身上带着的行礼特别少,尤其是连钱袋子都不带的人,你第一时间告诉顾凝溪。”
华沧溟看着华琳仪许久说不出话来。
凭啥你们每次惹出一堆烂摊子,擦屁股干脏活的都是我?
“你以后的日子可好过了。”
看着他异常悲愤的模样,华琳仪却是冷笑了一声,“今后你有什么难事,都不缺厉害修行者帮忙,而且监察你们幽州军方的,都是凝溪兄的生死之交。你哪怕做出些过火的事情,也没人找你麻烦。”
华沧溟呼吸平顺了些,觉得华琳仪好歹说了些人话。
但等到华琳仪风风火火离开之后,他平静下来的刹那,他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叫做我哪怕做出些过火的事情?
我华沧溟什么时候会做逾越的事情?
这些人将来恐怕是又会做很多过火的事情,要让我来背锅吧?
……
华灯初上时。
五皇子和顾留白、裴云蕖在若离坊的一间赌坊雅室吃喝。
“子不言父过。”
看着一块块吃羊肉的顾留白,五皇子道:“我听朋友说,我父亲很记仇的,哪怕当场不好发作,过了几个月,就要找个由头报仇。”
顾留白点了点头,道:“你那朋友人不错。”
“云蕖,我说句老实话你别生气。”五皇子又看着裴云蕖,摸了摸鼻子说道。
裴云蕖冷笑道:“有话直说,别一会摸脸一会摸鼻子的。”
五皇子正色道:“你太过出众,若是到了长安,恐怕不惹人注意都难。”
“你能不能别老打哑谜?”裴云蕖心里说要不是你是皇子,不然我早翻脸了,“你不就是想说,顾十五他们去长安,倒是很难让人发现,但我老是找他们,他们就很难隐匿行藏,肯定会被你父皇找出来吗?”
五皇子赞叹道:“整个长安,我没见第二个女子有你聪慧。”
“放心。”裴云蕖伸筷子挑了快最好的羊肉搁在顾留白碗里,“回来幽州路上,我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到时候就演一场戏给别人瞧瞧。而且他现在两眼珠子不是绿的,到了长安只要你不走漏消息,你父皇就不会知道他是绿眸。”
五皇子顿时来了兴趣,“演什么戏?”
裴云蕖冷笑道:“生死之交,情比金坚的裴二小姐和绿眸,因为一个婊婊而决裂,从此生死不复相见。”
五皇子眉头大皱,“那个婊婊应该复姓上官?不过这玩意可能糊弄不过我父皇啊。”
裴云蕖看了他一眼,道:“那到时候顾凝溪在长安的时候,别的地方老有绿眸出现,而且用些他招牌的手段,你说你父皇会不会相信?”
五皇子认真想了想,道:“如果这绿眸持续不断的做些事情,始终让我父皇无瑕他顾,倒是能够拖延些时日,只是你若是总被人盯着行踪,和凝溪兄接触一多,他自然就会被怀疑。除非你们有个正当的经常见面的理由。比方说一大堆年轻人都在一个书院或是道观之类。”
其实他说得足够委婉。
这种设计明显不够老辣,估计是裴云蕖想的主意。
长安虽大,但真正有本事的人想不被察觉,的确是很难。
但是看着安安静静吃羊肉的顾留白,五皇子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按照驿站传递紧急军情的速度,再加上这一百零八玄甲的消息肯定是我父皇想第一时间知道的,所以应该到了明天用早膳的时候,他就能收到这里的消息了。到时候他什么反应,我也会尽快打听出来。”五皇子说了这几句之后,道:“顾十五,我们的事聊得差不多了,我让个外人进来,这个人可能是你的人。”
“可能是我的人?”
顾留白倒是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他停了下来。
……
就在五皇子差人去喊那高集安过来的时候,长安皇宫里灯火通明,太液池旁的别殿就和胡老三所说的一样,灯火就像是要接到天上去。
皇帝最近迷上了胡人的腰鼓。
简单的腰鼓竟能打出异常欢快的节奏。
那些个胡人进贡而来的美姬,舞步独特,他随便打拍子,那些美姬跳的胡旋舞,就能将裙子卷出不一样的花来。
他打鼓打得欢快时,就索性自己也开始学着跳那种转圈子的舞。
简单、令人高兴。
转多了天地都在旋转。
所有的星辰都像是朝着他汇聚而来。
皇帝今日里已经准备开始跳舞。
然而他还未开始转圈,就突然停了下来。
丝竹声还在奏响。
皇帝的目光却冷厉的落向太液池畔的一座凉亭顶端。
寻常人根本看不清楚,那凉亭的顶上有一只黑色的猫。
那只猫有四只耳朵,眼瞳是黄色的。
在皇帝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时,它伸出了一只爪子舔了舔,与此同时,头颅却微微抬起,抛了一个鄙视般的眼神给他。
皇帝身后那名宦官发现了异样,他做了个手势,让所有的舞姬和乐师迅速的退下。
顺着皇帝凝视的方向望去,这名宦官脸色迅速苍白起来。
那只猫也充满戏谑的看了他一眼。
他当然认得这只猫。
这只猫不仅强大,且通人性,平时胆怯,消失无踪,但每次它的主人进入长安之后,它却变得趾高气扬,每次都会猫仗人势一般,出现在太液池的周围,出现在他和皇帝的视线之中,刻意挑衅。
皇帝面沉如水。
“竟然不是那绿眸?”
这名宦官站在他的身后,听到了他一声轻声自语。
远处凉亭的顶端,那只黑猫伸了个懒腰,四只耳朵微微抖动,它朝着皇帝和这名宦官咧了咧嘴,显得十分诡异。